盛初懷疑自己上輩子可能和陳家有什麽淵源。

她先是從書包裏翻出專門記作業的本子，給陳寂發過去。這一小會兒的功夫，陳寂哥哥又給她發來了一大串消息。

陳寂哥哥：【哎，我也知道我這弟弟不成事，成績很差，數學只能考個位數。】

陳寂哥哥：【但成績很差不代表沒救啊！我就這一個弟弟，也不指望他繼承家業光宗耀祖了，但至少也別連個大學都考不上吧，說出去我的面子往哪擱。】

盛初第一反應，她知道陳寂成績差，沒想到能差到這麽個匪夷所思的地步。

選擇題瞎幾把亂選都能考上兩位數吧？

第二反應，她也不懂陳陌一個身價百億的年輕總裁，怎麽這麽能叭叭，和年近五十的老李不相上下。

她嘆口氣，打開搜索引擎，在搜索框裏輸入“陳陌”這個名字。

最上面的頁面就是陳陌的百科，裏面附了一張他的照片。

看角度應該是偷拍，男人長身玉立，五官輪廓棱角分明，桃花眼，高鼻梁，儼然一個成熟版的陳寂。

確實是親兄弟。

照片裏，男人半倚著一棵古樹，古樹枝幹粗壯，葉片茂密，樹葉將陽光切割，均勻地落在他發梢，是僅在漫畫中存在的，挑不出任何瑕疵的臉。

他的臉上沒什麽表情，微低著頭，正在看書。

盛初有種莫名的熟悉感。

她好像在哪裏看到過這張照片，她閉上眼，冥想了一會兒，還是沒有任何頭緒。

想不出來無需再想，盛初沒再深究，把這張照片保存進手機裏，重新打開微信。

陳寂：【謝了。】

陳寂哥哥：【哎，要不是實在找不到人，我也不會來麻煩你。主要是陳寂這小子被家裏寵壞了，有少爺病，不喜歡被人管著，之前給他找得補課老師全被他給氣跑了，其中有個男老師還被他打了一頓，在醫院躺了半個月，差點沒把他爺爺氣死。】

盛初：……

少爺不愧是少爺，從來沒有讓人失望過。

她猶豫了好一會兒，還是拒絕道：【陳寂哥哥，非常抱歉拒絕您，您可能不知道我的情況。】

【我有應激性失語癥，沒辦法說話，補課的話會有諸多不方便的地方，我難受，陳寂也難受。】

那頭秒回：【沒事的，你不需要說話，只用監督他做題就行，一小時六百。】

看到最後那句話，盛初可恥地心動兩秒。

最終還是理智占了上風。

盛初：【真的非常抱歉。】

陳寂哥哥：【唉，那好吧，看來我只能帶他出去丟臉了。】

陳寂哥哥：【心平氣和.jpg】

他發的表情包是時下最熱門的老年人專用表情包——一朵荷花，下面配上四個大字：心平氣和。

看到這個，盛初整張臉都扭曲了下，沈默幾秒，重新打開搜索引擎，又觀摩了一遍關於陳陌的介紹。

陳陌，男，26歲。

麻省理工博士畢業，後面跟著一長串各種比賽的獎項和他目前獲得的成就，看得人眼花繚亂。

26歲的男人竟然會用62歲才用的老年人表情包。

還會說“我只能帶他出去丟臉了”這種話。

盛初仔細盯著照片看了會兒，男人大概是習慣性冷臉，薄唇抿著，臉上沒什麽表情，看著就讓人不太敢靠近。

沒想到私底下聊天是這幅模樣……

果然，人不可貌相。

**

周一是個難得的好天氣，朗日高照，樹間傳來陣陣蟬鳴。

經過了一周課程和作業的雙重壓迫，再加上李章平堅持不懈的嘴炮攻擊，瘋玩了整個暑假的小兔崽子們——沒有任何長進。

其顯著表現為，盛初踩點到校的時候，班級裏彌漫著的，濃厚的學習氛圍，和開學第一天有過之而無不及。

放眼望去，全都在補周末作業。

其實不能怪一班的同學。

西城高考實行的是3+3的改革新政策，不再分文理，可以從六個小科目裏任意選擇三門，按等級來劃分。

其中，地理和生物的等級考可以選擇在高二下半學期考掉，同時，其他科目也有相應的學業水平考試，必須考到及格，不然不發畢業證。

這也就代表著，他們沒有文理分班，高二得做全部九門學科的作業。

想到這，盛初忍不住瞥向自己數學只能考個位數的同桌，也開始思考他到底能不能順利畢業。

哎。

她好像有點理解他哥哥為什麽寧可拿錢砸她，也要她監督陳寂了。

要是她有個連高中畢業都困難的弟弟，肯定也免不了焦慮的。

陳寂並沒有加入補作業大軍，他比盛初來得早，這會兒正趴在桌子上補覺。

也不知道作業做完沒。

作業是分文理的，每組兩個組長，收齊交給各科課代表。

這會兒，班裏大部分人作業都補得差不多了，楊惡煞還沒過來，小兔崽子們沒事情做，自覺開始交頭接耳。

幾十個人的聲音混雜在一起，越發肆無忌憚，鬧哄哄地仿佛鳥類早晨集會，恨不得昭告整棟教學樓，他們班老師還沒來。

盛初在寫數學模擬卷，感覺耳朵有點疼，下意識瞅了眼正在睡覺的陳姓同學。

即使是如此喧鬧的環境，陳寂眼都沒擡，雷打不動地睡他的覺。

盛初由衷佩服他的睡眠質量。

顧瑩玉兼職數學課代表，盛初到校晚，姚遠補的最後一門又恰好是數學作業，現在還在奮筆疾書。

顧瑩玉站在他們這等姚遠抄完，順勢和盛初聊起天：“盛初，你覺得這次家作卷難度怎麽樣？”

盛初單手捂著耳朵，寫字速度有點慢，曲桐欣先一步轉過來抱怨：“最後一題超級難！我就做了第一小題，第二小題壓根看不懂。”

盛初跟著點頭，她寫得是：【最後一題有點難。】

顧瑩玉：“那道題跟我和盛初上周一起討論的那題套路差不多，函數和圖形結合，求最大值，主要是計算量很大，是高三上的題。”

眼看顧老師小課堂馬上就要開講，盛初和曲桐欣搓搓手，做好洗耳恭聽的準備。

一直沒有動靜的少年毫無預兆擡起頭，眉眼耷拉著，整個人散發被吵醒的不耐：“你們好吵。”

盛初三人：“……”

剛才咋沒見你吱聲呢？

顧瑩玉沒察覺到不對勁，還真以為是他們說話聲沒控制好，吵到少爺睡覺了，這會兒還有點小愧疚。

“陳寂同學。”他遲疑片刻，還是友好道，“你作業交了嗎？”

陳寂半倚著椅背，眼睛一瞇一瞇的，顯然還在從睡夢中緩神。

聞言，他眉毛揚了揚，懶洋洋道：“當然交了，有同學特意加我微信，把作業內容發給我，我不做不行啊。”

盛初：“……”

成績一般，瞎編的本事倒是厲害。

顧瑩玉讚同地點點頭，沒聽出他話裏的炫耀勁兒：“是的，我們班有很多樂於助人的同學。如果你有不會的題目，也可以加我微信來問我，我盡全力幫你解答。”

陳寂：“……”

**

今天的最後兩節課還是沒考試。

李章平占了其中一節當班會課，另一節課讓大家自習。

這節班會課要競選班委，李章平雙手背在身後，慢悠悠道：“新學期新氣象，高一做過的職務就不要再做了啊，把機會留給其他同學。”

“舉個例子，去年是李欣萌同學當得班長，那這學期她就不能再競選班長，可以競選別的職位。”

“我們今天先選班長，等會兒新選的班長來主持班會。”

李章平笑瞇瞇的：“自薦來來去去就那兩個同學，這次我們換個方式。大家匿名投票，把自己心裏認為的班長人選寫在紙上，麻煩李欣萌同學收一下，顧瑩玉同學來幫忙統計。”

話音剛落，教室裏一陣怨天載道。

高中班長和小區居委會沒兩樣，好處沒多少，事兒倒是一大堆，被譽為最吃力不討好的班幹部，沒有之一。

要組織各種各樣的學校活動，沒人願意甚至得親自上陣，學校還會三天兩頭喊各班班長去會議室開會，班裏一旦有什麽事，背鍋的也是班長。

只有少數的幾個冤大頭願意幹這活，現在匿名投票制，還不能投上學期的班長，投誰就成了個大問題。

陳寂很快就寫好人選，把紙條往桌角一放，繼續埋頭玩消消樂。

盛初糾結了好一會兒，直到李欣萌走過來，她才在紙上隨便寫了個名字，交上去。

對不起了顧瑩玉！

但你真的是個很有責任感的同學！

計票前，第一組最後排的幾個平常就鬧騰的男同學帶頭起哄：“老李！既然都改規則了，那索性改個徹底唄。別得票第一第二了，就得票最高的當班長，得票低的當副班唄！”

“就是就是！”

“你自己說得機會留給其他同學啊！”

李章平樂了：“張木林，朱達，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搞什麽鬼。把副班給你們這幫兔崽子，我們班還不得鬧翻天了？嫌我被喊去喝茶去得不夠是吧。”

小心思被當場戳破，張木林也不尷尬，嬉皮笑臉的：“話可不能這麽講，老李，副班還不一定是我們呢。再說了，鬧翻天不還有正班壓著？說不定當上副班，這責任感一下上來了，一舉多得啊老李！”

“行啊。”出人意料的是，李章平今天似乎心情尤其好，爽快答應，“給你們這個機會。你們要真選上了，不好好幹，期中家長會給我等著。”

李欣萌和顧瑩玉正在計票。

和盛初持相同想法的同學並不少，目前顧瑩玉得票壓倒性領先，剩下的幾個稀稀拉拉的，票數不相上下，張木林有兩票。

宣布第二票時，盛初註意到他皺了下眉。

不過又很快舒展開。

除了他，票數倒二的同學都有四票，這副班的位置還是他的。

直到。

顧瑩玉翻開最後一張字條，眼底難得閃過幾分錯愕，抿抿唇，一時半會卡了殼。

老李見狀走過去：“怎麽了？是字寫得看不懂嗎？”

“不是。”顧瑩玉遲疑片刻，艱難地如實回答，“這張票上寫得是……”

“盛初。”

作者有話說：

初妹：冤種竟是我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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